尽管妊娠和分娩是生理过程,但自古以来都被百姓视为“鬼门关”,可见充满风险。但它承载着家庭繁衍的期待,有着深厚的社会意义。若母子发生任何意外,较其他疾病而言,更难以让人接受。所以,产科领域的医患沟通显得尤为重要。产科危重症往往缺乏预见性,来势凶猛且可能瞬息万变,病情急转直下,医生必须充分了解病情,做出正确的判断,采取积极有力的措施,并与患者和家属进行充分的沟通,也许会起到立竿见影甚至起死回生的效果;否则,也很有可能贻误最佳治疗时机,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一、患者身心特点与社会因素
(一)对妊娠期待高
产科的多数患者,实际处于正常的生理状态,而并非患病。但由于产妇及家属优生优育的愿望强烈,对新生儿的期望值增高。因此,一旦在产前保健或者分娩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诊断出胎儿缺陷,孕产妇及家属往往不能接受并归罪于院方,导致医疗纠纷的发生。常见的情形如产前未能检出胎儿畸形、妊娠中意外出现并发症(如胎盘早剥、妊娠期脂肪肝等危重症)、分娩中突发危急情况(如脐带脱垂、产后出血,甚至因为抢救产后大出血而切除子宫来挽救生命等),很可能令患者及家属不能接受,从而引发纠纷。医患之间更需要反复沟通,使孕产妇及家属充分知晓妊娠、分娩潜在的风险,理解医学的局限性,积极配合,使这一过程变得更为顺利。
(二)对分娩的期待和忧虑
1.产前保健期间 忧虑、害怕甚至始于怀孕的准备阶段。这样的心理状态可以一直持续到产后。准备妊娠时,着急尽快能够妊娠;一旦妊娠,就担心是否是宫外孕、胎儿有无异常、会不会流产,等等。尤其是那些有过不良妊娠史的夫妇更为焦虑。而不良的心理状态,可通过中枢神经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等,引起交感神经-肾上腺素系统和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的功能失调,使子宫及其动脉收缩,从而影响胎儿神经系统的发育;或出现前列腺素增多,促使子宫发生收缩而导致流产或早产;还可引起反复的或持续的血压升高,出现妊娠高血压综合征。有研究发现,如果怀孕时,孕妇有严重紧张、焦虑心情,则孩子成长后情绪常不稳定。因此,在孕妇的孕期保健检查中,要加强心理指导,以消除孕妇不必要的紧张情绪,这对保证胎儿的健康发育,预防流产、早产、妊娠高血压综合征等都有重要的意义。
2.临产前后 初产妇由于缺乏对分娩的直接体验,以及受到对分娩痛苦不恰当宣传的影响,产妇在分娩期常产生显著的心理变化。另一方面,由于社会及家庭对分娩的重视程度提高,也加重了产妇的精神紧张程度。对宫缩引起的阵痛、破膜后的阴道排液、见红时的阴道出血,产妇及家属往往忐忑不安。担心分娩过程中出意外或胎儿异常时,则更精神紧张。当产妇有分娩先兆进入待产室时,因对周围环境感到陌生,会产生焦虑情绪,出现失眠、食欲缺乏,从而引起疲劳、脱水和体力不支,严重时可出现宫缩乏力而难产。
3.分娩过程 初产妇普遍对分娩过程存在焦虑和紧张,孕产妇和家属一方面非常依赖医护人员,但若稍有意外又会非常容易迁怒于医护人员。正常产程不超过24小时,部分产妇能够顺利阴道分娩,部分产妇会因产程进展异常而需要手术助产,如阴道侧切、使用产钳、胎头吸引等,更有少见而危急的情况(如胎盘早剥、脐带脱垂等)需要紧急剖宫产。此时,进行医患充分沟通难度较大,因为产妇的状态基本已经无法参与对治疗的“共同抉择”。
二、诊断中的医学信息沟通
(一)诊断在计划与非计划妊娠中的沟通
计划妊娠和非计划妊娠,严格意义是划分为两个部门:产科与计划生育科。对于接诊医生在明确诊断妊娠的前提下,应该尊重患者的意愿。同时提供医疗建议:如患者选择终止妊娠,应告知适合的后续治疗方案,可能出现的近期以及远期的合并症,注意事项等;如患者选择继续妊娠,应告知孕期保健的必要性、具体步骤以及必要的检查和用药。同时应告知患者新生命的决策应该由夫妻双方共同决定,建议患者与家属慎重商议后再决定。
(二)诊断胎儿畸形、妊娠合并症时的沟通
我国有完善的孕产妇三级保健网络,绝大多数孕妇能够按时进行保健,接受孕期指导,及时发现妊娠合并症、并发症,得到及时诊断和治疗,保障妊娠安全。对于绝大多数孕妇孕期是平顺的,但对于诊断胎儿畸形或者妊娠合并症时,医患的沟通显得尤为重要。如诊断胎儿畸形对于孕妇和整个家庭的打击很大,不仅是短期的影响,可能会影响到孕妇的一生甚至一个家庭的稳定。然而对于胎儿畸形的处理在医疗上是有严格的指征,有的畸形对于胎儿是致命的,或者对于新生儿的预后非常不利,这种情况的医疗建议是引产,即终止妊娠。但是部分胎儿畸形对新生儿预后影响不大,或者医疗水平完全可以进行补救,比如唇腭裂、简单的先天性心脏病等。这就更需要孕妇及家属进行决策。医务工作的义务是尽其所能把患者的情况以及预后、后续治疗等告知患者,同时告知风险以及不确定性,和患者及家属共同决策。对于诊断妊娠合并症后的沟通主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①对孕妇的影响;②对胎儿的影响;③继续妊娠的风险及可能发生的意外;④终止妊娠的风险及可能发生的意外;⑤对再次妊娠的影响;⑥现代医学能解决的问题。客观地告知患者及家属病情及医生能做的帮助,让患者能理智地选择后续的治疗。
(三)妊娠期超声、磁共振检查前与患者的沟通
很多孕妇认为任何影像学检查都会产生辐射,担心会引发流产、早产、新生儿畸形等。实际上,对于影像学检查,MRI和超声是安全的。因此,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等的风险以及花费需要与患方沟通,让其知道检查的目的和必要性,让患者知晓并认可,签署同意书。同时详细告之检查注意事项、检查时间、标本留取等。检查结果回报要及时告知患者,进行分析,对病情做出较精确的评估,并制订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估计所需的治疗周期、治疗时间及治疗费用,让患方做好时间、精神及经济上的准备。
三、治疗中的积极沟通
(一)妊娠期用药的沟通
用药前或更换药物时,向患者或家属交代使用药物的作用、可能发生的不良反应,以及防范措施、用药注意事项和医疗费用等情况,对于使用贵重药物要签署特殊用药知情同意书;用药后要了解患者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及疗效等情况。
妊娠期用药有严格的要求,在正规的药物上市之前会有严格的FDA分级,其中A类是对于人类妊娠无害,如维生素等。B类是对于动物妊娠无害,但无法在人类实验,基本也认为可以使用,但要详细地和患者交流。除此之外的其他用药,则一定要详细地和患者分析使用或不使用可能带来的风险,让患者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知情权。
(二)因妊娠合并症需要提前终止妊娠的沟通
妊娠合并症诊断后需要提前终止妊娠的沟通主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①对孕妇的影响;②对胎儿的影响;③继续妊娠的风险及可能发生的意外;④终止妊娠的风险及可能发生的意外;⑤对再次妊娠的影响;⑥现代医学能解决的问题;⑦终止妊娠后,早产儿可能出现的情况。
(三)分娩过程中发生合并症时的沟通
部分产妇能够顺利经阴道分娩,部分因产程进展异常而需要手术助产或紧急剖宫产。此时,需要医务人员的准确判断、果断决策和积极干预,保障孕产妇、胎儿和新生儿的安全。在争分夺秒的情况下,进行医患充分沟通难度较大,此时产妇的状态不允许“共同抉择”,这就需要医务人员取得产妇和家属的绝对信任。分娩过程中,要以安慰鼓励为主,让产妇努力配合并消除恐惧。若在产前保健时,医务人员已经给孕妇和家属讲解过分娩过程和可能遇到的风险以及应对措施,孕妇和家属已大致知晓,则会使沟通过程容易许多。
(四)急诊剖宫产、阴道助产时的沟通
在分娩方式选择上,大多数孕妇无论从自身还是孩子的角度考虑,均以安全和健康为首要因素。在整个围产期保健中,利用每次与孕妇接触的机会,通过医患沟通不断强化对阴道分娩与剖宫产的利弊的认识。从医学的角度正确认识阴道分娩与剖宫产的利弊,从孕妇的健康利益、长远利益出发处理分娩问题。因产程进展异常而需要手术助产或紧急剖宫产时,医务人员要言简意赅地明确告知,现在所做的是在保护产妇及胎儿的生命安全。
(五)发现新生儿畸形时的沟通
尽管产前保健积极地筛查新生儿的染色体畸形与外观畸形,但仍有大量的疾病做不到产前筛查诊断明确。在对孕妇进行胎儿畸形筛查时,就应该充分告知,使孕妇和家属对医疗效果抱有客观的期望值,能够积极配合。当有不那么完美的孩子降生,除了要和家属坦诚地交代病情以外,应该竭尽所能提供后续的治疗以及告知新生儿预后的情况。
(六)产后
1.分娩后 胎儿分娩后,产妇往往情绪激动,急切关心新生儿是否有异常等,甚至会问许多细节问题。此时应该在保证临床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告知患者,并提醒患者胎盘娩出以及后续助产步骤是非常关键的,以便让患者继续配合治疗。此时产妇的情绪和子宫收缩密切相关,过度兴奋、失望和悲伤均可影响子宫收缩,并可能导致产后出血。另外,胎儿娩出后,应该立即行早吸允,有效地诱发机体分泌催产素,增加子宫收缩;母婴皮肤接触能缓解产妇的紧张情绪,也能够减少产后出血,促进母乳分泌得更早、更多,促进母乳喂养的成功。若分娩过程中发生并发症,则应该格外关注产妇的精神状况,适时给予疏导和告知,促进医患配合。
2.产褥期 初产妇对照顾新生儿及自我护理经验不足。医护人员应该主动予以指导,对于产妇以及家属的疑问应耐心解答,并告知在即将到来的几天或几周,产妇以及新生儿会有怎样的变化,指导产妇顺利康复和新生儿健康成长。
特别注意的是,在产后的初期,产妇和家人的注意力往往全部集中在新生儿身上。然而,此时却是女性情绪障碍的高发时期,10%~85%的产妇在产后10天内情绪低落,在第3~5天达到顶峰,表现为情绪波动、易激惹、悲伤、疲劳、惶恐等;产后4周内产后抑郁症患病率达到6.5%~15%,可能导致母婴关系不良、新生儿或婴儿喂养及教育困难,若难以得到适当的产后指导,远期患抑郁症的风险增加,孩子远期患精神疾病风险也会增加。此时,产妇自杀风险虽然低于普通人群,但仍然是某些国家(如英国、澳大利亚)产妇的首位死亡原因。所以,医务人员要高度关注产后妇女,与产妇和家属多交流,不仅关注分娩相关的生理性恢复或病理状况,也要关注其情绪、精神问题,发现那些容易被忽略却有着潜在危害的问题,以促进其全面康复(图8-2)。